中国历史上的第一座机场是北京的南苑机场,第二座机场,是在云南。
1922年,云南都督兼民政部长唐继尧聘请旅美华侨到云南组建空军,并修建了中国第二个机场:
(相关资料图)
昆明巫家坝机场。
为建设这些基础工程,云南人民付出了巨大的代价。1926年,唐继尧命令云南富滇银行增发纸币3860万,省政府借用2940万,云南因此币值暴跌,百元纸币仅换银元四十左右。唐继尧又命令强发地方公债,盐税、锡税等各类税费一律加倍征收。
随后云南爆发金融动乱,财政濒临崩溃。1927年,唐继尧落魄下台,省议会向省务委员会提出咨文,痛陈唐的无道:
自唐....回滇主政,至本年二月六日政变之日止,云南财政预决算无账可查者达九千余万元。
对于唐继尧的评价,主流观点是“反动军阀”。但云南人至今感念唐继尧——他为云南打下了一份厚厚的家底。
他支持政府以以发行股票的方式集资,用七年时间,建成了连同滇越铁路的碧石铁路,云南锡业从此在国际市场一跃而起,一年便贡献锡税150多万,大概是四分之一的财政收入。
也是在唐继尧的主持下,云南修建了积善村、明波村水电站,提灌了七八万亩滇池附近农田。随后又修了西南第一家自来水厂、搭了无线电。
那个引起云南财政危机的巫家坝机场,在抗日战争爆发后,作为著名的驼峰航线的终点,成了世界上最繁忙的机场,为抗战输送了大量物资。哪怕是新中国成立后,也是最重要的国际口岸机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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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几天,《昆明城投专业会议纪要》流传甚广,让地方债的问题,再一次曝光在大家面前。有关部门很快辟谣了,但还是有人想起恒大的那封求救信。
引起这次对话的,是昆明城投的债务压顶——下半年有200多亿债务到期,财政鸭梨山大。
火成这样,昆明的家底是瞒不住了。企业预警通的数据说,到2022年末,昆明城投平台的有息负债3577亿,昆明市仅城投债务的债务率就高达550%。这个债务率的分母,是昆明的一般公共预算收入和政府性基金收入。
这两个收入是一座城市最重要的收入,税收和土地出让收入。2022年,昆明全市一般公共预算收入505亿,完成年初预算的七成。这个数字先放一边,因为比2019年也就少了一百亿出头。
和很多省会一样,昆明极度依赖土地财政。但2022年,全市政府性基金收入居然只有146亿。2021年昆明的政府性基金收入是451,再前一年是737亿,2019年甚至近千亿。
千亿收入变成了一百多亿,搁谁谁都受不了。
表面上看,收入大幅下降没给昆明多大影响,毕竟没钱省着点花,总能收支平衡。比如去年的政府性基金预算收入太低,只完成了年初预算的27%,昆明就很快调整了预算,立刻变成了完成调整后预算的104%。
但根本问题并不在这。
昆明市财政局的数据显示,到2022年底昆明政府债务余额为2231亿。粤开证券说,昆明虽然债务余额位列全省第一,可经济体量也大,负债率只有30%。但如果加上融资平台的有息负债,广义负债率立刻升到81%:
位列全省第一。
开发商负债率到了70%,可是要被三条红线捆到窒息的。
去年秋天,全国各地城投都开始出手托底土地市场。但兽爷看了下昆明的土地市场,发现城投也没怎么托底。
他们应该没有什么能力托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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读懂昆明城投,或许可以从唐继尧修的巫家坝机场说起。
2012年,昆明新的主力机场——长水机场投入使用。将近百年历史的巫家坝机场退出历史舞台。
长水机场总投资230亿,其中160亿是借来的,利息也不低。昆明很快发现,长水机场运行一年,政府就要亏损近20亿。
他们想了个办法:
把老机场的土地变卖了还债。
巫家坝机场搬迁后,腾挪出昆明主城区最大一块土地。当时昆明每亩地平均出让价格大约500万,巫家坝机场总占地面积有4300亩,估算能卖个二三百亿,解决债务问题是小意思。
想把土地卖出高价,就需要包装一下。专家出了很多主意,云南财经大学的专家说,巫家坝机场附近要建一个国贸城,南博会将永久落户,地价会更高。还有规划专家大手一挥:
巫家坝片区今后将规划建设为城市副中心。
经过多年讨论和修改,2017年9月,巫家坝详细规划终于出台了,这是一份厚厚的昆明梦。这块土地上将有13个轨道交通点,有四条地铁,要有400米以上的地标建筑,以及5000亩的中央公园。
教育必不可少,这里将有4个高中、5个初中、11个小学、28个幼儿园。规划越来越大,巫家坝地块被扩大到极致:
规划总占地面积1091公顷,16000多亩。
这是几乎四倍于老巫家坝机场的土地。
很快,开发商们来了。经过包装,土地果然升值了。第一批14宗商住用地被整合为4个打包地块,被保利、中交、中铁建等拿下,成交总额70亿。算下来,每亩地都能卖一千三四百万。
后来,万科、绿地、宝能、招商也来到了巫家坝。2021年,招商蛇口以8.4亿总价、1.3万的楼面价,拿下了巫家坝地王地块,将昆明梦推到了极致。
巫家坝的很多住宅项目,售价已经超过了两万,老地王中铁建西派国樾,单价已经卖到了两万六。
但八年过去了,规划中的学校、道路、公园兑现寥寥,现在巫家坝看上去还是一片大工地。有市民在政府留言板询问:
请问巫家坝作为昆明城市副中心这一规划是否会发生变化?
昆明官方很详细地回答了这条问题,五条主干道和18条支次路网,中央公园分为5个标段......
总之,都还在建设。
昆明城投不仅负责巫家坝核心区的土地一级开发,还参与道路、学校等基础设施建设。昆明城投近千条的招投标记录里,涉及巫家坝的工程项目几乎占了一半。
他们有点撑不住了。比如巫家坝投建的第一个学校——26号地块学校,自去年封顶后停工,把家长们急的团团转。
今年四月,在新的土地出让中补充了条件,必须投资建设巫家坝26号地块学校,然后无偿移交区政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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锐理房地产市场监控系统显示,今年前四个月,昆明有3个月一块地也没卖出去。但昆明财政局的数据显示,土地出让收入还是有28.8亿。
其中有块地,是滇投一级开发后卖出去的。那份网上流传的纪要说,不仅城投债务很高,滇投也在风险边缘。
官方介绍里说,滇投是昆明市滇池污染治理投融资平台,承担着为滇池治理项目融资、投资及建设、管理的任务。说白了,它就是一家水污染处理企业,通过治理滇池的污染,为昆明市创造土地。
毕竟滇池边的地,可能是昆明最好卖的。
最近几年,这家水污染治理企业借钱越来越多,2021年,滇池投资发了82亿元的债:
是交投的两倍,和轨交公司差不多。
但昆明市场却在急转直下,2022年昆明市主城成交新房约4万套,比前一年少了大约1.5万套,比2020年少了2.7万套。
销售数量下降,使昆明积攒了大量库存,有人统计说,2022年底昆明积压了两年库存的住宅,8年库存的办公,商业去化周期更是高达:
17年。
开发商的集体暴雷也让巫家坝的建设雪上加霜:
云南第一大摩天大楼绿地428烂尾、保利南亚总部烂尾、景城大厦烂尾......
外地人是昆明重要的购买力,比如巫家坝片区、会展片区、广福路部分板块,外省买家可能占比六成。但疫情后,没什么人来了。
曾经卖单价26000中铁建西派国樾,现在标价22000,实际最低1.65万起。招商蛇口1.3万楼面价拿下的地王,后来开发成了雍珑府,贝壳标价每平米1.7万。
中介告诉兽爷,想买还有折扣,但开发商已经封盘不卖了,他们觉得太亏。
巫家坝最近一次土地出让是5月12日,在上海开发了云锦东方的东航集团,拿下飞虎大道核心地块的土地,楼面价只要6000多。
上个月,昆明召开的土地推介会据说很少有开发商活跃,连中铁建、招商、中海都在忙着去库存。
在滇池湖畔开发文旅地产,曾经是一门稳赚不赔的生意。
2020年12月1日,孙宏斌和马云在滇池西岸圈了二十个故宫那么大的土地,做湖畔大学云南分校和彩云湾梦想小镇。
马云和老孙其实离成功买下这块地,只剩一步之遥,但还是被叫停了。从那之后,滇池的光环也逐渐暗淡了。
滇投建了很多污水处理厂,挖了很多污泥出来,最后发现,土地卖不出去了。滇投自己的统计是,从2004年成立,到2021年,滇投一共融资了:
500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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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继尧执政云南的七年,给财政学者留下了一个未解之谜:
一个年财政收入只有600万的穷省,如何在十年间维持了平均每年千万以上的支出?
除了“大基建”,别忘了,还有护国、护法两次战役更烧钱。
云南大学的陈征平教授研究过唐继尧时期的财政支持体系,发现其首要一点理由就是:
国家税入的正当截留。
民国也是有国税和地税的,根据记载,从1913年到1931年的正常年份,云南全省600万收入要有一半以上上缴国家,但云南在护国和护法的旗帜下,宣布北洋政府是非法的,把所有国家税收都“截留”了。
巫家坝机场、翠湖水电厂等等基础设施的建设,都离不开这份截留。
中央和地方的收入分配制度,一直是历史的重要推手。分税制改革后,中央政府依靠转移支付缓解与地方的矛盾。中央从富裕地方的财政收入里拿走一部分,调拨给落后地区。
所以大家能看到,那份后来被昆明辟谣的会议纪要里,云南的官员会去上海“借钱”,因为前一年的转移支付没有到位。
但其实根据财政部的数据,2021年中央通过转移支付拨给了云南3800亿资金,2022年涨到了4435亿,并且标明是执行的数字。
一般省份会在预算报告里提到这笔中央转移支付,但云南的报告里一直把这笔钱称为“中央补助”。且只提到五年来累计争取到补助1.96万亿。兽爷算了下,减去之前四年的补助,云南确实在2022年争取到了:
4500亿左右的中央补助。
会议纪要里说,去年的转移支付其实没有到位。上海也难呀。
华尔街日报曾经报道过贵州的地方债问题,标题是这样的:
《中国的一个贫困省份在桥梁和道路上大肆挥霍 现在它正面临着债务危机》
看到这个标题,相信很多人会松一口气。那些花在桥梁和道路上的钱,留下的是扎实的资产。就像唐继尧修的巫家坝机场,云南人用了100年。
有读者评论说:中国人太蠢了,宁可花钱给穷地方修路,也不肯把这笔钱投入到海湾去打仗。
地方债的问题所有政府都会遇到,发展就要举债,翻翻上海和深圳改革开放的历史,有很多低头向外国人借钱的例子。针对不愿从国外借钱的观念,总设计师甚至批评过。
只是现在,借钱的问题暴露出来了。目前来看,中央仍然在坚持不救助地方债的原则,让地方政府自己去想办法。
包叔说他研究过很多债务危机的研究,发现从来就没人有办法解决债务危机,基本全靠赖账。
金瓶梅十级学者包叔说,西门庆将死之时留下了很多遗言,最主要就是告诉女婿陈经济怎么催讨欠债,从几千两到五十两,都一一交代。
我问他那些人最终还钱了吗,他说:
除了一个人还了20两,其他的都赖账了。